廣州大學最低投檔排名驟降 15 萬位，考生蘇銘幸運被錄取
更新時間：2024-06-23 20:28:56作者：佚名
廣州大學校園。（圖片來自廣州大學官網）
一時間，蘇明都忘記自己是不是報了廣大的204專業了，幫他報的那個哥哥也記不清了，因為兄弟倆填廣大的申請表的時候，實在是太馬虎了。
蘇明高考成績551分，廣東省排名7萬多。換作以往，這樣的成績根本無法讓他考上廣州大學。但2023年7月19日晚8點10分，家人群里突然跳出一條消息，是他媽媽發來的截圖：廣州大學當天公布的最低錄取名次是21萬，比去年少了整整15萬個名額。
哥哥蘇勇催促他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報了204專業組，蘇明還是一頭霧水，“感覺是假的。”
他看到自己的志愿申請表第26欄是廣州大學204專業組、工程管理，他愿意接受調整。
“最低排名21萬，太瘋狂了，我當時還不敢相信，后來我再一看，真的那么牛逼，我確定了。”說不開心是假的，當蘇明得知土木工程是廣大的王牌專業時，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次日，廣州大學因為旗艦專業遭遇史上最冷寒潮登上微博熱搜，普通物理類204專業組（規劃建筑土木工程）錄取分數線為453分，不如剛由專科升為本科的深圳職業技術學院，后者物理系錄取分數線為555分，比廣州大學高出百余分。
有網友將廣州大學與深圳職業技術學院作比較，戲稱深圳職業技術學院是“專升本”，廣州大學則是“本升專”。官網介紹，廣州大學是廣東省高水平大學建設重點高校，在2022年上海軟科世界大學學術排名中位列中國內地高校第78位。
“今年我們有點措手不及。”廣州大學宣傳部一位工作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這個話題在網上引發熱議，他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解釋學校降低錄取門檻的原因。“我們應該理性看待廣州大學土木工程專業的不正常招生，這個行業的發展也有周期性的問題。”
其實錄取分數很低的大學，近年來土木工程等專業冷門并非個例，不少高校都有類似經歷。這也讓不少考生在報考時想“賭一把”，最后成功“撿漏”。
蘇明報考廣州大學204專業，是第26志愿。（圖片由受訪者提供）
房地產市場低迷會拖累土木工程行業嗎？
“我們這次分數線低，主要是因為204專業組，其他專業組分數線正常。”廣州大學招生辦一位工作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“跟招生規模有關系，招生組計劃招收651人，而且這個專業組里面都是比較冷門的專業，報考的學生比較少。”
規劃、建筑與土木工程專業最終錄取學生652人，最高分590分，最低分453分，平均分549.18分。
“為什么招收一個不在計劃名額內的低分考生？”不少網友質疑。廣州大學宣傳部回應稱，多一份檔案很正常，“我們用的是預留計劃，所以廣東省考試院就多給了我們一份檔案。”
另一方面，深圳職業技術學院招生辦一名工作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深圳職業技術學院將于2023年1月升格專科，招生質量和數量明顯提升。往年招收專科生，今年全部是本科生。“我們所有老師也都對今年的分數線感到吃驚，因為是本科，報的人比較多，錄取分數線高的可能把分數線拉高了。”
204專業組與廣州大學差距大的原因是，該院整個物理系招生170人，最低分555的203專業組一共招生62人，所以整體分數區間偏高。“其他學院招收本科生的時間比我們長，招生人數也比我們多，可能是按招生人數招生的，所以最后排這么靠后。”
“與往年相比，今年的專業群設置有所不同。”廣州大學招生辦一名工作人員補充道。南方周末記者注意到，今年是廣東實行“學院+專業群”備案方式的第三年。近兩年，廣州大學的土木工程專業均屬于“工程技術群”，該群還包括教育技術學（師范）、材料科學與工程、機器人工程等數十個相關專業。2023年，土木工程、建筑學、城鄉規劃、風景園林、工程管理等5個領域相近的專業將合并為“規劃建筑土木工程群”。
對此，廣州大學官方信息顯示：為不斷優化按學科類別設置專業群，將高校專業群按學科相近或類別相同的專業進行細分，新設“規劃建筑與土木工程群”，將土木工程專業集中設置，這樣可以更好地貼合考生的興趣和特長，減少考生調整，方便有志于從事該行業的學生精準選擇。
“以前廣州大學招生是大分類，熱門專業和冷門專業混在一個專業群里，報考的人很多，對考生來說就像開了盲盒，因為很有可能被分到不喜歡的專業。現在分得更細了，一個專業群里全是土木工程專業，但這個專業太冷門了，分數好的考生也不愿意報這個專業。”從事高考志愿輔導十多年的樂云向南方周末記者分析道。
土木工程專業到底有多冷門？“同濟大學的土木工程專業在全國排名第一，以前錄取分數線很高，現在錄取分數線下降了。”樂云舉例說。
從事志愿申請輔導兩年的周培瑜也有同樣的感受：“高考申請季，大概有800個學生來找我咨詢，只有一兩個人咨詢土木建筑專業。”
“任何行業的發展都有自己的周期，前兩三年房地產市場的低迷，讓傳統土木工程專業陷入了發展固化、認知偏差的困境。”廣州大學宣傳部一位工作人員認為，部分家長和社會公眾對土木工程行業的專業需求存在誤解，導致輿情和網絡宣傳出現諸多信息不對稱問題。“今年廣州大學等高校土木工程專業招生異常，可以解讀為部分家長和考生對行業發展不確定性的擔憂。”
冷門專業錄取率居高不下，而報考人數卻不斷減少，在這種情況下，“撿漏”現象越來越普遍，不少分數線不夠的考生，抱著“賭博”的心態，把名校冷門專業列為報考重點。
廣東本科錄取數據公布的第二天，一位高考成績487分的廣東學生給樂云留言，稱自己成功“撿漏”，被廣州大學204專業組錄取。“自己分數線不占優勢，就隨便選了好學校的冷門專業，沒想到能考上。”
據樂云介紹錄取分數很低的大學，有不少學生是碰運氣考上廣州大學的，分數超過400分，“這是什么意思？土木工程是廣州大學的旗艦專業，現在拿專科分數就能考上。”
“無論如何，有45名志愿者可以報名。”
7月21日下午4點16分，蘇明收到了廣州大學的錄取通知。
一天之內，有七位親朋好友發來祝福，其中一位好友的祝福讓蘇明有些難以言表，那是一位成績比他高9分，全省排名比他高8000名的同學，最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，“如果報考光大，一定能考上。”
一般考生都不會在申請表上填寫自己知道考不上的學校，但蘇明卻敢這么做，“一開始就填清華北大也可以，反正有45所學校可以報。”
“撿漏”的想法，是哥哥蘇勇提出的。高考結束后不久，蘇勇參加了弟弟學校舉辦的志愿填報會，了解到今年的志愿填報方式與往年有很大不同。“2019年我們報考時需要先確定學校，每個學校可以報6個專業。現在，我們可以報45個專業組，每個專業組可以報4個專業。”
“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，選了華南農業大學、廣東工業大學、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和廣州大學作為目標學校。這四所大學，除了中外合作辦學項目，其他專業群都愿意調劑。”蘇勇把這四所學校填在了申請表的最上面，為弟弟增加“撿漏”的幾率。
“我報了不少專業，能考上好學校的專業我幾乎都報了，我覺得那些專業應該不算冷門吧。”當被問到什么是土木工程時，蘇明想了想，說：“好像跟建筑工地有關，不太清楚。”
與蘇明對冷門專業不太了解不同，浙江考生程林早就看準了冷門專業可能會被取消的可能，決定趁機報考重點學校。
程琳高考成績為607分，全省排名4.5萬名左右，比平時分數線低了近20分。當她得知這個分數線時，她就知道，自己不可能考上“理想學校”寧波大學了。
在填寫大學申請表的時候，程琳了解到有熱門專業和冷門專業。“我爸媽很喜歡看張雪峰的視頻，他們說會計、工商管理等專業就業前景好，小語種、新媒體等專業就業前景就不怎么好了。”于是程琳就想著報考冷門專業“撿漏”。
當她用志愿填報軟件分析自己的分數和排名時，寧波大學的德語專業被列入了推薦沖刺專業名單。“如果我報這個專業，說不定能考上，雖然機會不大，但我可以試試。”
在對德語專業沒有任何了解的情況下，她懷著進入“理想學校”的最后一絲希望，在申請表的第21欄填寫了寧波大學的德語專業。
7月20日中午，浙江省錄取分數線公布，程琳的分數高于寧波大學德語專業錄取分數線。“往年寧波大學德語專業錄取分數線一般在3萬左右，我的排名基本不可能上去，也沒想過能被錄取。”
“其實大家都在賭博”
“如果想考名校，像新聞傳播學、土木工程、小語種等專業都是非常好的‘撿漏’機會，只要有這些專業的專業群，就可以大膽報考。”樂云此前在申請過程中就曾提醒過一些分數處于中下水平的考生。
之所以有這么多“縫隙”需要補，多位從事志愿報考輔導的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與考生整體報考心態的轉變息息相關。
“這幾年，考生‘撿漏’的機會很多，因為大家對專業的關注度提高了，對學校的執著度沒有以前那么高了，導致一些好學校冷門專業的錄取名額出現空缺。”樂云今年接待的考生家長中，10個中有9個明確表示希望專業優先，“這個變化真的很大。”
“保專業的同時，不能太看重學校。”周培宇也見過不少學生，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985、211高校，卻為了保專業，主動降低報考學校的質量。“寧可去一般非985高校讀那些熱門專業，也不愿去中游、墊底的211高校讀冷門專業。”
據周培瑜觀察，除已實行“專業+高校”模式的5個省份外，其他地區考生專業優先、填報方式保守的傾向較為明顯。
“如果我是文科生，想保住熱門法學專業，我寧可把分數降低20分。”周培宇說，考生填報志愿時有一個策略——服從調整，否則會被拒。“如果想服從調整，保住專業，就必須降低學校級別，這也會導致很多名校的‘坑’專業幾乎被忽略，錄取分數線也會下降。”
多位受訪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相比于文理學院、文科專業的低迷，工科學院、電器、計算機等熱門工科專業如今卻變得搶手。
比如山東理工大學電氣工程專業2023年在山東的排名上升了1.5萬名，廣東工業大學的集成電路專業較去年繼續上升，達到2.9萬名，這一排名已經超過了同為211高校的暨南大學、華南師范大學的錄取分數線。周培瑜分析，電氣專業之所以工科更吃香，是因為電氣工程未來有一條出路，就是進電網。
“今年健康類專業、師范類專業、公費師范生、臨床醫學類專業錄取都很熱門，錄取分數線也在持續上升。”樂云補充道。
也就是說，如今的學生報考專業時的出發點，可以分為兩類：一類是瞄準高薪行業，一類是瞄準體制內穩定工作。
相比之下，剛剛實現夢想的程琳很快就失去了喜悅。“很多人說學了德語以后找工作很難，考公務員，工作機會少；進外企，招人少；在學校當老師，學歷要求高，確實不受歡迎。”
甚至在進入大學之前，她就已經開始評估轉專業的可行性。“互聯網上充斥著勸阻我繼續學習的信息，現在我真的很困惑，不知道將來能做什么。”
另一位志愿申請規劃師曼璐認為，目前很多學生和家長對于“熱門”和“冷門”專業的認識存在偏差。“大多數人從社交媒體獲取信息，現在談論的就業情況大多是基于個人經驗，缺乏權威的數據來展示各個專業的真實就業情況。這就產生了幸存者偏差，導致很多家長誤以為有些專業好找工作、很熱門，而有些專業則是‘坑’專業。這些信息的真實性其實有待考證。”
樂云也擔心，如果考生蜂擁報考所謂的熱門專業，長此以往，整個行業的學費會越來越貴。“一方面分數線會越來越高，另一方面從事這些領域的人也會越來越多，未來競爭會很激烈。”
“相反，沒人愿意報考冷門專業，幾年后運氣會不會好轉也很難說，所以大家其實都是在賭博。”樂云說。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蘇明、蘇勇、程琳、周佩瑜為化名）
南方周末記者鄭丹 南方周末實習生張政、韓燕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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